編者按：公元1161年，金海陵王四路攻宋，號稱“提兵百萬西湖上，立馬吳山第一峰”。按照傳統的觀點，是虞允文在采石磯大破海陵王五十萬大軍，拯救了南宋。但是實際上，采石之戰的戰果并沒有那么大，而真正決定性的戰役，是曾任岳飛部將的李寶全殲金國七萬水師的陳家島海戰。完顏亮曾說過：“吾有三志，國家大事，皆我所出，一也；.帥師伐遠，執其君長而問罪于前，二也；無論親疏，盡得天下絕色而妻之，三也。”在完顏亮弒君篡位，屠殺女真貴族，實現第一個夢想后，他便開始實現第二個夢想。完顏亮連續兩次遷都，第一次從會寧遷到中都（北京），第二次從中都遷到南京（開封），為攻取南宋，一統海內做準備。正隆四年二月，海陵王便下令征召天下丁壯從軍，二十歲以上，五十歲以下的丁壯大多被強行充軍，在女真、契丹、奚中征發壯丁24萬，在漢人，渤海中簽軍27萬。除此之外，還調集了大量的水手“籍諸路水手得三萬余人。”，命工部尚書蘇保衡在通州監造戰船六百多艘。

海陵王此次將所有軍隊分為三十二軍，設三十二總管，兵分四路。西路以河中府尹徒單合喜為度統治，平陽府尹張中彥為副都統制，攻取西川。中路軍以太原府尹劉萼為都統制，仆散忠義為副都統制，攻取荊襄。海陵王親率東路軍為主力，從淮西南下。工部尚書蘇保衡為水軍都統制，益都尹完顏鄭家為副都統制，率領七萬水軍從海道進攻臨安。據《三朝北盟會編》記載，此次金軍動用兵力足足六十萬“大金起兵六十萬，以十萬出清河口，不戰但為疑兵，以當淮東之軍。以二十萬分往京西淮西，以三十萬隨主來。三十萬中，又分為三，十萬出戰，十萬護帥主，十萬奪渡口。”

▲完顏亮四路攻宋圖

其中水軍七萬，共有一千余艘戰船，七萬人中，女真和渤海兩萬多人，大漢軍（漢人簽軍中的富家子弟）一萬人，水手四萬人，共有大總管六人。完顏亮命令水軍從海門直入錢塘江。與金人強大的水師相比，宋朝此時的水軍則差了很多。宋軍的水師由李寶統領，李寶，曾經是岳飛的部將，在山東一帶多次游擊戰襲擊金軍，后來因為韓世忠非常欣賞李寶想強留任用，岳飛便讓李寶在韓世忠帳下任職。此時的李寶任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，并且全權負責防備金軍水師。

負責海上防衛的李寶，此時只有一百二十艘堅固的船，兵力也不過三千弓弩手，不是正規軍，盔甲旗幟也只不過略略備好。可以說從船只數量、大小、軍隊數量、裝備上，李寶的水師遠遠落后于蘇保衡的水師。然而，李寶卻毫不畏懼，表示事態緊急，自己可以隨時應戰。

▲金軍戰艦，以樓船斗艦等大船為主

李寶受命之后，一方面派其子李公佐和將官邊士寧深入敵后，偵察敵情，觀察水軍的動靜，另一方面訓練水師，加緊備戰。1161年8月，李寶率南宋舟師出發北上，進攻金軍。時正刮北風，士兵軍心動搖“軍士爭言西北風力尚勁，迎之非利。”李寶果斷地執劍下令：“敢沮大計者斬。”艦隊自蘇州出發，行三日，風勢越來越大，很多小船都被吹散，李寶慷慨道：“天以是試李寶邪？寶心如鐵石，不變矣。”李寶酹酒于海，擊劍立誓，剛說完，風竟然就停了下來。李寶收攏艦隊，停泊于東海縣。

▲宋軍水師以走舸等小船為主

這時捷報傳來，邊士寧從密州返回報告軍情，李公佐不但成功完成了偵查敵情的工作，還成功配合義軍魏勝收復了被金軍占領的海州，吸引了大量金軍回援。李寶大喜道：“吾兒不負乃翁矣。”諸軍士氣大振。同時，李寶又聯系在京東活動的義軍劉彪，溫皋，趙開，李幾等四人圍攻成陽軍（莒縣）。這時金軍主力盡出海上，成陽軍防守空虛，只剩金人老小，劉彪便號召城中百姓起義，盡殺金人老小。金軍聽說成陽軍起義，便派五百騎前來結尾，趙開等人自知不敵，便帶部眾撤退，與李寶軍中的“提舉一行事務”（官職名）曹洋會合，李寶對義軍各授予官職。

十月十八日，金軍千余艘船只自膠西出發，停泊于陳家島。而宋軍水師則停泊于石臼山，兩軍相隔三十余里。未等交戰，便有“大漢軍”數百人前來投降，李寶與曹洋詳細詢問，盡得金軍虛實。此時又刮起了北風，宋軍中軍心不穩。有統制官馮湛請求率海船十艘先登立功，然而曹洋看出了他表面請戰，實則心懷畏懼，想借機逃跑，駁回了他的請求。十月二十七日，曹洋請求進兵迎戰，而隨軍的朐山縣令高敞認為敵眾我寡，應該避其鋒芒，再做打算。曹洋據理力爭，表示女真人數雖多，卻不擅長水戰，而且此時只敢在船艙中睡覺，都不敢走動，即使人多又有何懼？此時不進兵，逃也逃不了，只能拼死一戰。①李寶當機立斷，支持了曹洋的建議。曹洋命令眾將士飽食一頓，擊鼓進軍。然而這時的風向仍然是北風，但是沒有想到，在進軍途中，天助宋軍，風向驟變，吹起了南風，宋軍軍心大振，無不踴躍向前。

▲陳家島海戰經過圖

而此時金軍主力六百余艘戰船停泊于陳家島，因為金人不善水戰，水手都是強征的漢人，他們對金人恨得咬牙切齒。得知宋軍要來進攻，他們早就把金人騙進了船艙，并告訴金人，南方過來的水師是金軍援軍。因此，金軍對于宋軍的突襲毫無防備。曹洋以自己所乘舟直插金軍水師主力，同時讓士兵放火箭攻擊金船，金軍的船帆都是由“夾油絹”制成，油一遇火，火勢更勝。李寶此時率后軍趕到，火箭齊發，金軍整個艦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，火勢足足連綿有二百余里，金軍沒有著火的船只想前來阻擋，李寶直接率艦隊進行接舷戰，短兵相接。為金兵駕船的漢人漁民，紛紛脫去金兵衣甲，背陣逃走，有的干脆參加宋軍行列投入戰斗，金兵兵敗如山倒，墜海死者數萬人。宋軍大獲全勝。

李寶曹洋清點宋軍船只，發現之前請戰的馮湛早已偷偷跑了，這種懦夫，也不配享受這場大勝。李寶乘勝追擊，一直掩殺一百余里，金軍有一千余艘船的龐大艦隊最后只剩下數十艘小船，蘇保衡落荒而逃，副都統制完顏鄭家投水而死。神鋒總管輔國上將軍密州節度使蒲輦，神鋒軍事國總管昭毅大將軍雄州剌史阿兀威，鎮軍部管昭毅大將軍都水使者孟羨慕，威鎮軍副總管御前行宣大將軍高什宿殿小底，武發大將軍都水軍使（無名姓）等高級將領全被活捉。逃到岸上的金兵也沒有逃脫，李鐵槍、王世隆、趙開、劉敵等義軍將領早就做好準備，待金軍逃上岸時乘勝追擊，金軍死者不計其數，又繳獲到女真渤海等內副都統制銅印和銀牌，金軍被“剿戮盡凈”，七萬水軍全軍覆沒。李寶因為卓越的戰功，被趙構下詔獎賞。“詔獎諭，書"忠勇李寶"四字，表其旗幟。除靜海軍節度使、沿海制置使，賜金器、玉帶。”水師的全軍覆沒，徹底斷絕了完顏亮以水軍直取臨安的美夢。完顏亮“聞膠西大敗，大怒”，命令諸路軍兵加緊進攻。不想完顏亮的倒行逆施早就讓金國統治集團內部不滿，浙西都統制耶律元宜發動士兵造反，派兵包圍完顏亮營帳，弒殺完顏亮，與南宋議和。而宋史也評價道“向微唐島之捷，則亮之死未可期，錢唐之危可憂也。寶之功亦大矣。”李寶曹洋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，以寡擊眾，全殲金國水軍，其英雄氣概與愛國情懷，直至今日，讀來仍蕩氣回腸。

參考資料：《宋史·李寶傳》、《金史·完顏亮傳》、《金史·蘇保衡傳》、《金史·完顏鄭家傳》、《武經總要》、《三朝北盟會編》、《建炎以來系年要錄》、《中國戰爭史地圖集》①“彼雖眾皆不諳海道。且降人云：‘女真在船中，唯鋪匐而睡，不能動。雖眾何為況？’我深入至此前遇大敵，雖欲退走，其可得乎？有死而已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