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表手下名將如云、謀士如雨,為何不敢對決曹操、逐鹿中原?
劉表的勇氣、智慧和心機,在漢末諸侯中,絕對屬于上上乘。
就當時的主要豪杰而言,曹操屬于第一級,“曹操智計,殊絕于人,其用兵也,仿佛孫、吳”。曹孟德之才華,連視其為漢賊的諸葛丞相,也要跪服。
而與曹操對決官渡的袁紹,再怎么勉強也到不了第二級。帶甲數十萬、擁四州之地,號稱河北袁紹、大漢最強諸侯,這是滿滿的一把好牌。然而,袁紹卻給打成了滿臉花。
至于袁術、張繡、陶謙這些人,統統不入流。袁術是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了。張繡是哪邊風硬哪邊倒的墻頭草。陶謙一直挨欺負,最后只能把徐州拱手讓給劉備。
而至于劉備、呂布這些人,才華不說,單就實力而論,連上桌打牌的資格都沒有。人家已經是區域性諸侯了,而這些人連州級諸侯都勉強。實力并不代表才華,但沒有實力這個基本盤,才華也就無法競技輸出了。
那么,居于第二級的,應該是誰?
在中原逐鹿之時,就是這個劉表。劉表并非一個草包宗室,而是能夠算到骨子里的老江湖。
首先是勇氣,劉表單騎入荊州,拿著一紙任命書就敢赴任荊州。
曹操的勇氣,在漢末亂世,是碾壓級的存在。董卓亂政,一眾豪族士大夫,除了哭,啥也干不了。而曹操呢?這家伙拎了一把七星刀就去搞刺殺了。曹孟德,就是這么生猛。
刺殺董卓確有其事、刺殺失敗確實不假,然而,主角卻不是曹孟德,而是越騎校尉伍孚。“語闋辭去,卓送至合中,孚因出刀刺之。卓多力,退卻不中,即收孚”。
但是,《三國演義》把伍孚換成曹操,你一點兒不覺得違和。因為這太符合曹操的一貫風格了。曹操配得上這種生猛。
而亂世當諸侯,首先必須能夠勇氣沖云天。沒有勇氣,別說讓你當諸侯,就是讓你當皇帝,你也不敢。
比如漢室宗親劉虞,以袁紹為首的河北諸侯推舉他當皇帝了,但劉虞死活不敢接招。“(袁紹)乃遣故樂浪太守張岐等赍議,上虞尊號”。
而比提刀刺董卓更生猛的,則是劉表單騎入荊州。年近五十的大漢老干部劉表,只靠一張任命書,然后竟匹馬單人地當了荊州老大。
公元190年,荊州刺史王叡被殺。于是,朝廷任命宗室大臣劉表擔任荊州刺史。
前任荊州刺史剛被刺殺,老干部劉表就要馬上赴任。當時的荊州,遍地滿宗賊、郡郡有軍閥,甚至已經彪悍到殺了自家刺史。這種差事,誰敢接?有命赴任,也沒命官。甚至,連荊州地面沒到,小命兒就沒了。
而事實也確實如此。荊州宗賊們早已磨刀霍霍,誰都不允許劉表的腳丫子踏上荊州。甚至,南陽軍閥袁術,直接派兵硬干了,“又袁術阻兵屯魯陽,表不能得至”。
這時候,劉表是怎么干?
甩開儀仗隊,改名換姓、單人匹馬,他居然溜進了荊州。到了荊州之后,立即聯絡地方豪族,對著荊州宗賊就是一通詭詐招呼。“表初到,單馬入宜城,而延中廬人蒯良、蒯越、襄陽人蔡瑁與謀”。
單騎赴任,這是勇氣。關羽過五關斬六將,還拉了一支隊伍。而劉表就一個人、一匹馬、一紙任命書,然后就赴湯蹈火了。
第二是智慧,劉表一通操作猛如虎,坐穩荊州。
荊州最大的問題,是宗賊。所謂宗賊,“就是土霸豪酋脅迫同姓人及附近農民據地做盜賊”。
東漢一朝,豪族當道。
治世之時,大家你好我好全都好,統統是豪族士大夫,打著朝廷的旗號在地方上作威作福。
亂世之時,大家只能弱肉強食了,統統變成宗賊武裝集團,不用朝廷旗號了,直接拉出隊伍、死命干。
豪族不除、大漢不興,這是治世邏輯。但到了亂世,則是宗賊不除、大漢失控。荊州之地,已經完全陷入了無政府狀態。
正是因為這種局面,所以前任刺史王叡才被孫堅直接搞死。荊州刺史,要兵沒兵、要將沒將、要地盤沒地盤,最多守著一座孤城,肯定是誰想搞死就搞死。
所以,劉表要當穩這個荊州刺史,就必須搞定宗賊。搞不定宗賊,前任王叡是怎么死的,他也得怎么死。
“(蒯越)對曰:理平者先仁義,理亂者先權謀”,按照荊州豪族蒯越的說法,行仁義、用權謀,才能解決豪賊問題。而豪賊問題解決了,也就可以平定荊州了。
但是,劉表要操作這件事,必須具備一個前提。那就是獲得一批尚未成為宗賊的豪族提供支持。
所以,單騎赴荊州后,他首先得找到蒯越這幾個勉強忠于漢室的豪族精英,主要是蒯氏家族和蔡氏兩大豪族。這兩個豪族為什么能支持劉表?
劉表代表朝廷,支持劉表等于支持朝廷。支持朝廷,就能獲得朝廷加持。獲得朝廷支持,就相當于獲得外部資源注入。到這個時候,蒯、蔡兩家自然能夠成為荊州頂級豪族。
但關鍵是劉表能夠找到,而且還要能夠把他們利用起來。這都需要劉表的積極操作。而就這一點來說,劉表已經超出前任荊州刺史王叡一個段位。因為劉表迅速建立了自己的荊州同盟,接下來才能做到“理亂者先權謀”。
籠絡住支柱力量之后,那其他不聽話的豪族宗賊,就全是必除之而后快的反政府武裝。對于反政府武裝,劉表不僅不客氣而且詭詐至極、狠辣至極、殘酷至極。劉表這股狠勁兒,連曹孟德都自愧不如。
遂使越遣人誘宗賊,至者五十五人,皆斬之。襲取其眾,或即授部曲。唯江夏賊張虎、陳生擁眾據襄陽,表乃使越與龐季單騎往說降之,江南遂悉平。
有地方豪族的力量、有荊州刺史的威名,其他宗賊領袖也就勉強聽話了,起碼要給朝廷一些顏面。劉表也才能把這些人召到自己的治所。而到了之后,劉表立即露出獠牙,一個不留、全都干掉。
宗賊干完,各地的郡守縣令也就不敢折騰了,甚至丟掉印綬、自己跑路。
江南悉平。諸守令聞表威名,多解印綬去。表遂理兵襄陽,以觀時變。
所謂亂世宗賊,就是治世豪族。而郡守縣令呢?統統都是豪族宗賊的軍事、政治代理人。這就是東漢末年的亂世特點。地方豪族是股東老板,郡守縣令是CEO。
劉表是如此,曹操和袁紹也是如此。他們都是政治或軍事代理人,要當諸侯,必須爭取到地方豪族或頂級豪族的支持。而那些個郡級、縣級諸侯,也就是所謂的郡守縣令,更是如此。所以,豪族、宗賊扯不起大旗,代理人自然趕緊滾蛋。
劉表這一通操作,絕對閃瞎大家的眼睛。曹孟德稱雄兗州、袁本初稱雄河北,可沒有劉表這么生猛。甚至,曹操還被兗州豪族給趕了出去。而劉表呢?一通操作猛如虎,然后,豪賊屠戮、豪族變成乖乖貓。
第三是心機,劉表縱橫捭闔的老辣,絕對稱得上心機老BOY。
《漢書地理志》描述,荊州大體囊括了今天的湖南、湖北全境及河南南部地區,后來又擴展至今天的廣州全境和越南北部地區。所以,荊州的面積相當大。《獻帝起居注》記載:
荊州得交州之蒼梧、南海、九真、交趾、日南,與其舊所部南陽、章陵、南郡、江夏、武陵、長沙、零陵、桂陽,凡十三郡。
但這十三個郡也不是都能產生統治收益,南方一帶基本屬于名義統治。別說皇權不下縣,就是下了縣也收不到稅,甚至收稅官吏都會被搞死。所以,荊州的統治基礎,主要是靠近中原的幾個郡。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,就是南陽郡。但是,這么個大郡,卻不在荊州刺史手中,而在大軍閥袁術手中。
所以,劉表的第一個敵人就是袁術。袁術不僅是大漢頂級豪族,而且手下戰將孫堅所向披靡。這家伙甚至能把董卓打得逃出洛陽、跑回關中。但是,孫堅對戰劉表戰將黃祖的時候,竟被放冷箭給射死了。一代頂級戰將,就這么窩囊得死了。荊州兵夠陰,而劉表更陰,而且接下來還會一直陰下去。
孫堅死后,劉表立即出兵斷了袁術的糧道,導致袁術無法在南陽立足。于是,袁術被擠壓到兗州、豫州方向。但是,兗豫二州是曹操的基本盤。于是,袁術與曹操打了一場匡亭之戰。
三國亂世里面,最不能惹的人,就是曹孟德。這家伙一直生猛無敵手。匡亭之戰后,曹操繼續窮追猛打,袁術逃到襄邑、曹操引水灌城,袁術逃到寧陵、曹操沖殺寧陵,一直把袁術趕到淮南。自此之后,南陽袁術就變成了淮南袁術。
公元192年,董卓被殺,李傕、郭汜控制了漢獻帝。董卓是板上釘釘的漢賊,而李傕、郭汜這兩個小毛賊,則連比漢賊都不如。誰要是跟這種人交朋友,那真是不講政治加不知廉恥了。
然而,劉表卻無所忌憚。他名義上給漢獻帝進貢,實際上就是“認賊為友”了。“及李傕等入長安,冬,表遣使奉貢”。
荊州刺史加大漢宗室劉表,主動向朝廷進貢、主動向自己投來橄欖枝。人設崩潰到沒朋友李傕等人,立即心花怒放,對待劉表就像對待初戀情人一樣好。而既然捏著皇帝在手,那就啥官都敢封,“傕以表為鎮南將軍、荊州牧,封成武侯,假節,以為己援”。
劉表的這通操作,絕對是心黑臉厚的典范。同時期的曹孟德,也這么干。所以,在這個問題上,劉表不讓曹孟德。為什么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”?因為卑鄙加無恥的好處實在太大。
公元196年,曹操迎漢獻帝到許都,劉表立即遣使納貢。按理說,劉表這相當于向曹操尋求聯盟了。但是,并沒有,劉表竟與袁紹結盟了。這個操作,連謀士鄧羲都看不下去了:你劉表的操作也太無恥了。而劉表卻信誓旦旦地說:內不失貢職,外不背盟主,此天下之達義也。
無恥就無恥了,但不承認無恥才讓人生氣,而把無恥包裝成“天下之達義”,就是準備把人氣死的節奏。于是,謀士鄧羲連個招呼都不打,直接跑路了,沒法跟劉表一起玩耍。
在曹袁之間首鼠兩端的同時,劉表也沒忘了折騰一下四川的劉焉。同為漢室宗親,竟相煎必須急了。
而折騰的手段居然是向朝廷告黑狀,不管是不是、也不管有用沒用,先告一狀再說。劉表的神操作,直接導致益州劉氏心驚膽寒。“荊州牧劉表表焉僭擬乘輿器服,韙以此遂屯兵朐忍備表”。
對于接下來的對手曹操,劉表則能算計到骨子里。但能不硬剛,劉表絕不硬剛,劉表玩得都是借力打力、借刀殺人。
劉表把宛城交給了張繡,然后讓張繡作為自己與曹操之間的緩沖,而自己則搞起了聯張抗曹。
所以,官渡之戰前,曹操一定要把張繡給收拾掉。張繡不可怕,但劉表太可怕。不收拾掉張繡,張繡就一定要在后方搞事情。因為劉表給張繡站臺,而劉表還與袁紹結盟。所以,打滅張繡、震懾劉表,官渡之戰才能打。
當然,曹操這個頂級軍閥,也不會讓劉表消停。官渡之戰時,曹操竟策動劉表部將、長沙太守張羨后方點火了。但是,劉表竟趁機南下用兵,不僅平定叛亂,而且還向南開疆,正式成為漢末超強諸侯。
長沙太守張羨率零陵、桂陽三郡叛表,表遣兵攻圍,破羨,平之。于是開土遂廣,南接五領,北據漢川,地方數千里,帶甲十余萬。
第四是格局,劉表永遠達不到曹操的高度,自然不敢中原逐鹿。
劉表要勇氣有勇氣,要智慧有智慧,關鍵能把智慧用到極限無恥的操作上。劉表這個大漢宗親,在入主荊州后,已經灰度人生了。既然如此,劉表為什么沒有北上中原、對決曹操?
劉表差在了格局,袁紹也差在了這里。
所謂格局,就是認知范圍。小鎮青年不如大城青年,不是因為智商不如人,而是因為眼界不夠導致格局不夠。小鎮青年見到的、想到的,只是父母一代的小確幸。而大城青年則可以見到世界的壯闊。所以,小鎮青年要升級,必須補上格局這一課。
但是,這個課不好補。有時候,只能是性格決定命運了。僵化的人,死活也升不了級;靈活的人,卻能無師自通。
漢末諸侯,大魚吃小魚、快魚吃慢魚。最后,肯定要演變成“戰國七雄”的博弈均衡。大家都是大鯊魚,然后誰也吃不掉誰。但是,這是內部競爭。內部競爭的均衡,可以被外部資源打破。
而這個外部資源就是皇帝。皇帝“支持”哪個諸侯,哪個諸侯就能號令天下。所以,漢獻帝逃出長安的時候,就給了天下諸侯一個選擇。
皇帝是累贅,你把皇帝請了過來,然后,到底聽誰的?這個問題,太糾結。但皇帝也是資源,皇帝一旦加持,立即能讓自己升格為頂級諸侯。
但,迎接皇帝這件事,袁紹沒去做,劉表也沒去做,只有曹操去做了。那么,劉表有機會去做嗎?他當然有。
太仆趙岐為承說劉表,使遣兵詣雒陽,助修宮室;軍資委輸,前后不絕。
劉表的將士和軍資能夠輸送洛陽,他完全有機會親赴洛陽、迎接皇帝。但是,他沒有去做。
劉表的想法,跟袁紹一樣,擁有一方諸侯的小確幸或擁有諸侯之長的大確幸,這就夠了。至于挾天子以令諸侯、成就更“偉大的事業”,他們不敢奢望,也不愿奢望。
皇帝到底有什么用?
你曹操捏著皇帝,我袁紹就要尊你為大哥嗎?我不僅不尊,而且還要揍你。官渡之戰,就是明證。但是,官渡之戰時,袁紹的謀臣部將,為何紛紛向曹操投降?要知道當時的局勢是袁強而曹弱。
世界是分級。
在當時,皇帝和朝廷是一級,代表了天下正統。但這個正統已經廢了大半條命,所以皇帝無法號令曹操、袁紹以及劉表的諸侯一級。
但是,曹操這些所謂的諸侯,也僅是偽諸侯,而不是真諸侯。
所謂真諸侯,是春秋戰國的東周諸侯。
春秋盛行的邏輯,是主人的主人不是我的主人。簡單說,諸侯的家臣不是周天子的家臣,諸侯以下的士大夫一級只能向諸侯效忠,而不能跳過諸侯向周天子效忠。所以,孟子一會兒游說梁惠王、一會兒游說齊襄王,卻不會游說周天子。因為效忠周天子是諸侯的義務,而不是孟子這一級士大夫的義務。
但是,經過秦漢兩朝,這個邏輯已經變了。
不僅諸侯要向天子效忠,諸侯的謀臣也要向天子效忠。所以,第三級,也就是袁紹的謀臣可以跳過袁紹,直接向漢獻帝效忠。
而漢獻帝恰恰就在曹操手中。
所以,袁紹的謀臣部將才會在官渡之戰之時,大批量地向曹操投降。實際上,他們投降的不是曹操,而是朝廷、是皇帝。
于是,最強諸侯袁紹也就只能敗北了。那劉表呢?沒有采取迎接漢獻帝這一步,劉表便無緣中原爭霸。
太祖之始征柳城,劉備說表使襲許,表不從。及太祖還,謂備曰:“不用君言,故失此大會也。”
曹操遠征柳城,直接把許都和漢獻帝留給了劉表。劉備力主進攻,但劉表不同意。等曹操遠征獲勝、正式做大,劉表又開始后悔了。但是,這里面有一個邏輯漏洞,那就是:曹操是傻子嗎?
曹操不是。許都就是朝廷。你劉表膽敢進攻,就等同造反。公開造反這件事,劉表心有忌憚。關鍵是出兵許都,劉表必須爭得荊州豪族的支持。劉備這個流亡豪杰的意見不重要,蔡瑁和蒯越的意見才重要。而這兩個人都在第三級。第三級的他們,跟投降曹操的袁紹謀臣部將一樣,可以反諸侯卻不能愿皇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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